我信主时16岁,上高中,是我们整个家族中第一个基督徒。很早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神,不知道是谁,但觉得他在看顾我,保护我。到五、六年级的时候,我认识到自己是罪人,很害怕,觉得有审判,总想找到一种神奇的泉水,能在里面洗,或是一种神奇的石头,抓在手里就没事。高中的时候,接触了香港的“希望之声”电台(Voice of Hope)。高一的时候,我天天听这个电台的节目,有一次我一边洗衣服一边听,不小心收音机掉到水里了,坏了。于是,我跑去找我的英语老师,我知道她是一个基督徒,我说:“我在听耶稣的节目,结果收音机掉到水里了,是不是上帝觉得我太邪恶,不配听这个节目。”她听完,带我到办公室,给我一本圣经和一份《耶稣传》的光盘。我问他:多少钱?她说不要钱,白给你。后来,她又给我200元钱,让我买一个新的收音机,免得我妈骂我。
我回到家,家里没人,就一个人看《耶稣传》。我看到片子中,那个有罪的女人用眼泪为耶稣洗脚,又用头发擦干。然后,耶稣对她说,女人,你的罪赦了,平平安安地回去吧。看到这里,我泪流满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赦免,而且知道了谁有权柄可以赦免我。我就跪下来,流泪不止地看完这个节目。片尾有个呼召的祷告,我就跟着片子做了祷告。做完后不相信,觉得太容易了,又倒回去做一遍,“双保险”(笑)。接着,我就翻开圣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约翰福音》 1:12的经文:“凡接待他的,就是信他名的人,他就赐他们权柄,作神的儿女。”我想这话不是假的,是神说的,我现在接待他了,也信他的名了,所以我就成了神的儿女。我这样想,就特高兴。
后来,我就跟着那位送我圣经的老师,她在带中学生查经。我信了之后特高兴。那时候,我听广播,说是世界上三分之一的人都信主了。我想,这样说来,每个信主的人再带两个人信主,岂不是全世界都信主了?于是,我第二天去上课,对我旁边的女生和我后面的男生说,你俩跟我信耶稣吧,完成我的指标。他俩对我哈哈大笑,我当时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好的事他们却不信呢?也明白原来传福音没那么简单。(然而感谢主,他们两个人后来还是都信主了,一个大学时我通过写信带着信主了,一个是我上研究生时回老家带着信主了。)我当时一信主就跟我妈说,妈你跟我信耶稣吧。我说,我给你唱赞美诗吧。我唱起来,但她很反感,说“得得得!”我父母都反对我信耶稣,不让我跟那个老师来往,把我的圣经藏起来,不让我聚会。我妈本来跟我住一起的,后来搬到屋外去住,说是这个孩子废了,白养大了,信耶稣,丢人现眼。我弟比我小八岁,我对我弟说,姐信耶稣了,你也跟姐信吧。他说,行。我说,姐先跟你讲讲。于是我给他讲了耶稣为我们死在十字架上。听完他就哭,我们一起祷告,就带他信了主。带他信主后,第二天他就带了一个小朋友信主。他这样也带了不少朋友、同学信主。
有一天我去上课,见到一个女生在哭,哭得很厉害,我就把东西往地下一扔,抱着她,对她说你要信耶稣。其实,我也没有说什么,就说你要信耶稣。她后来就信了。
我高中时,美国一所中学的学生来学校交流,我当时是跟一位韩裔姊妹交流,她是一个被美国人收养的孤儿。我们聊到信仰,她问我信主了吗,我说我信了。后来我们聊了很多。她对我说,上帝要使用你。我当时特高兴,我是什么人,上帝会使用我?我想不出来我有什么可以被使用的地方。我就是一个窝囊废,就被叫做窝囊废。笨、懒、手脚不好使、丢东西......同学打扫卫生就会叫我:萨林娜,废物利用一下,倒垃圾。这时,她说,Salinna,上帝会使用你。我心里高兴得无法承受了,就冲到大雨里,跑了两圈。
从我有记忆起,我爸妈就吵架,闹离婚。我爸酗酒,到我高中时,家里简直就没法过了。我看起来还蛮开朗的,实际上却很痛苦。五岁的时候,我爸喝完酒回家,我爸妈闹起来,我妈就让我到厨房去拿菜刀,剁我爸的喉咙,说小孩杀人不犯法。简单的一句话是,我爱我爸,我爱我妈,我妈恨我爸,我爸恨我妈。我爱我爸的时候,觉得对不起我妈,爱我妈的时候,觉得对不起我爸。我很小就有一个想法,不想活。
高中时,我失眠到一个程度,接连几个月,睡不着。从晚上躺到早晨。我看着窗户外的星星,从窗户的最左边,走到窗户的最右边,天就亮了。每天都想今天就不活了,第二天太阳又升起来,又想还是活吧。失眠特痛苦,还要学习,还要高考。严重的时候,一连几天,一分钟都睡不着。在这个过程中,我跟上帝摔跤,天天跟他较劲。很多骄傲的东西,一点点被破碎。有时候,我躺在床上对上帝说,你杀我吧,要么你把我整好。你一句话,一句话就能把我整好。一直失眠,后来我要退学,已经没办法学习了。但是老师对我说,算了别退了,就跟着大家考吧,考成啥样算啥样。后来,我就没有去上课了,三个月在家。每天就通宵睡不着,学习。白天吃安眠药才能睡觉。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八点多吃了安眠药,睡不着,十点多又吃,还是睡不着,半夜一两点,又吃安眠药。药性已经很大了,感觉四肢都麻木了,头脑还在飞快运转,我觉得快崩溃了。我就跪下,泪流满面地祷告,我对主说,我就不跟你倔了,我把自己交在你手中,你看着办吧,爱怎么样就怎样。祷告完了之后,一两分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之后,我变得精神特好。上考场的时候,我心里特平安,就感到整个心被充满,已经被更新了一样。我在考场上,不是求神让我考多好,而是求他别离开我。我太享受那种与主同在的感觉。我一直在祷告。两天考完之后,我就准备补习。我当时觉得自己肯定没戏。结果成绩出来之后,我分数巨高,年级文科第一,学校历史上的最高分。这个成绩,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连我最弱的数学都考了96分,各科都是我有史以来的最高分。这让我感到害怕,我就跪下来模仿诗篇里的感谢诗写了一篇长长的感谢文。
当时报志愿,我觉得若我能上中央民族大学就好,因为那是我们学校学生历史上能考上的最好学校。我妈却让我填中国青年政治学院。这个学校是提前录取,而且历来分数很高。我天性自由散漫,对政治很讨厌,我妈让我填,我就选了个跟政治最不靠边的新闻系,其他系我不服从调配。交表的时候,我悄悄对老师说,我根本不想上这个学校,要不趁我妈不注意把这个志愿擦掉。结果那个老师说,,不用擦,你填也考不上。后来,我竟以内蒙地区的最低分被中青院新闻系录取了!
然而当我来到中青院的时候我却很沮丧。我生性自由散漫,对政治之类的东西有天生的抵触情绪。我发现这所学校政治氛围浓厚,周围的人几乎全部是党员和入党积极分子。而且,我的身边没有一个基督徒。那时妈妈千叮咛万嘱咐:“等上了中青院可千万别再提主的事儿了,抓紧入党吧!”我觉得压抑,不理解神的旨意,就在他面前哭泣祷告说:“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样一个地方来?我身边一个基督徒也没有,我该怎么办?”那时一句话进入到我的心中:“我把你放在最黑暗的地方作光作盐。”我说:“主啊,我只是个土里土气的小姑娘,入学成绩全班倒数,又是内蒙来的,谁会听我呢?”主又对我说:“放心,我与你同在。”四年来,这句话给我力量和勇气,在中青院广传福音的使命也从此交付给我。
从一开学,我并不知道该如何传福音。但我确定一点,我不能隐藏自己基督徒的身份。那时大一新生上一门课叫“大学生发展辅导”,老师说:“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先报名再说游戏规则。”那天我和一个男生报了名。老师说:“你站在讲台上,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于是就开始了计时。我愣了一秒钟,就开始用稍稍颤抖的声音说:“你们听说过耶稣吗?你们认识耶稣吗?我真想让大家都来认识耶稣。我认识耶稣,他是我的主。也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他为我们的罪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我紧张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当计时结束的时候,我基本把福音讲完整了。全班很安静。老师说下一个环节是同学们评论一下刚才听了我的讲话有什么想法。有的同学说:“我觉得很宁静,仿佛在教堂了。”有的说:“我觉得她是个很真诚的人。”也有的人说:“反感。”一个男生说:“我觉得她像个老修女。”还有一个男生说:“我记得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规定,不得在公共场合宣扬宗教思想,所以她的行为属于违法行为。”通过这个游戏,我也大概了解了同学们对福音的基本想法,于是心中默默地为他们祷告。
大一那年,圣诞节前一个多月,彼得老师告诉我,教会正在准备一个福音性的圣诞晚会,每个基督徒可以带两三个朋友来参加。我很兴奋,问他可不可以多带些。他说可以。结果我一下子带了三十多个人去。认识的,不认识的,东拉西扯,死缠硬磨,总算把大家都带去了。在这之前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每天跪在神的面前为他们祷告,希望他们都能认识耶稣。可是那天的结果很让人沮丧。他们当中一半的人没听完就走了,剩下的人中很多人显出明显的反感和不耐烦,有一个女生还在结束后把教会送给她的礼物都扔给了我,说她以后再也不参加这种活动了。只有一个女生站了起来,表示愿意接受耶稣。但也只是因为她当时感受到了人的爱,后来就不再愿意聚会了。
那天晚上我几乎彻夜不眠。我质问神: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我为他们祷告得不多吗?难道我对他们的爱不够吗?难道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难道我的祷告都没有达到他的宝座前吗?那以后的几天里,我都处在一种非常沮丧的挫败感之中。
然而神很快让我看到自己传福音中的问题:把他人是否得救完全看成自己的事情。甚至为他人祷告都是想靠着自己的努力来“感动神”。却不知这一切都掌管在神手中,我只是神的仆人,是他手中的器皿。
我很快从那次挫败感中恢复过来。在大一第一学期当中,神通过他重用的仆人彼得老师,将各样福音的真理教导我。我不知该怎样感谢神把彼得老师赐给我。他所宣讲的神的道纯正而甘甜,带着改变生命,建造生命的大能,在四年的时间里,使我的灵渐渐强壮起来。那深刻而美好的道唤醒我的灵魂,使我心充满欣喜。记得那时我们在万泉庄的教会,听完讲道,傍晚回学校的路上,我的心被圣灵充满,无比的喜乐和满足从我的心里喷涌出来,让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释放才好。我买了几朵绽放的太阳花,回宿舍后送给我的室友,让她们分享我的快乐。他讲道从来不煽情,从来不鼓动,从来不做作,从来不试图讨好人,从来不把自己的东西添加到道中。他曾教导过我们,要持守真道,要与道共存亡。因着他这样极其负责任地,战战兢兢地来宣讲神的道,服侍每一个灵魂,我的信心开始建立在圣经的磐石上,不再随从感觉,不再追求神迹。回想我刚信主的时候,只是把基督信仰当成一种独善其身的工具和心灵安慰,不求甚解,对别人的灵魂没有强烈的负担。然而在他带领我的四年里,神的道彻底地更新了我,他对失丧灵魂那舍己的爱唤醒了我,从此神的道成了我生命的根基,从此福音成为我生命的核心。
从大一起,我每学期都随着感动把班里同学的名字列一个名单,一个一个地为他们祷告。每周都尽可能地邀请人去教会。有时一周邀请十多个人,包括我主动搭话认识的人。然而到了周日早晨,我一个一个地打电话,去宿舍敲门,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去了。有的说忽然有事,有的说不想去了,有的起不来。所以通常是我灰溜溜地从一个宿舍出来又到另一个宿舍碰一鼻子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怏怏地去教会。有时会有一两个人和我一起去,可是绝大多数都只去一次就不去了。有的人我会连续邀请他(她)七八周,每周都答应得好好的,可终究一次都不去。
这与中青院的大环境有关。第一,学校的政治氛围比较浓。大多数学生都想入党,所以对“宗教活动”心生排斥,担心会影响自己的前途;第二,由于是提前录取学校,生源素质很高,大多数学生都是各个省的尖子生,人心比较骄傲、刚硬。第三,世俗化程度较高。学生很早就开始追求各种政治、经济利益,参加各种实践,而忽略灵魂的需求。以上三点只是不完全的概括,并不能否认中青院有很多非常追求真理的学生。
感谢神在这样的环境中使我不灰心也不丧胆。我买了很多圣经送给班里的同学,上课时也给他们写纸条说主的事,经常唱赞美诗给他们听。在课上,老师讲到基督教问题时我会用圣经里的话回应他。虽然没有果效,心里却没什么抱怨。渐渐地我成了一个“名人儿”,很多外系的同学都知道02新闻三班有个基督徒。有些人戏谑地称我为“教主”,有些人嘲笑,有些人观望,有些人说应该把我抓起来,还有些人说我用美色勾引男生入教。我心里倒因为这一切的论断感谢主,而且觉得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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