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不可太“过”

           文/楚婉苓

在我大中华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有两个人物绝对称得上是人尖中的人尖，聪明人中的聪明人。这两个人物一个名叫李斯，另一个名叫韩非子，这两个人物最后都以悲剧落幕，一个死得好惨，一个死得好冤。究其原因，都是做人做得太“过”了！

说起来，李斯和韩非子还是同学，两人都师从于荀卿，学习帝王之术。两人都天资聪慧又肯学，所以，最终，两人都拥有了盖世才华。李斯是视荣华富贵为人生第一要义的人，为此一切皆可变通；而韩非子则是提倡“巧诈不如拙诚”的人，意思是“巧诈可能一时得逞，但时间一久就会露陷，与其用巧妙的手段来欺瞒他人，还不如诚心诚意地做人做事”，两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观自然也决定了他们将走不同的人生道路。

毕业后，李斯去到秦国做了丞相，而韩非子则回到韩国著书立说。如果就这样两人各干各的，倒也相安无事。偏偏，秦王看了韩非子所写的《孤愤》后大为欣赏，竟动了想将其纳入自己麾下的念头。秦王对韩非子的偏爱令李斯十分妒恨，更怕自己相位不保。于是，他向秦王进谗言，说：“大王，您要征服天下，而韩非子最终帮的肯定是韩国，他终将成为您前进道路上的阻碍。对于这样有才的人，您应该赶紧杀了以绝后患。”秦王听了李斯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将应邀出使秦国的韩非子投进了监狱，并赐了毒药。提倡“巧诈不如拙诚”的韩非子到死也想不到，害死自己的正是自己的这位老同学，他实在是实诚得过了头啊，竟忽略了所谓世间大江湖，同学小江湖！

可李斯害死韩非子后自己的结局又怎样呢？这个一辈子用盖世才华来追逐荣华富贵的聪明人在秦王去世后，听从宦官赵高的挑唆，为保自己的相位、保一生的荣华，他将原本立秦王长子扶苏继位的诏书改为由小儿子胡亥继位。之后，又一味地舍职谀主，最终却反被昏庸无能、贪婪暴虐的秦二世胡亥腰斩于咸阳，和他一起受刑送死的还有他最爱的儿子李由。这位一手缔造了秦国辉煌，曾大功于秦的李斯在备受五种酷刑的折磨后，临被腰斩的那一刻，却只剩下一个非常非常微小的愿望，那就是：好想能够带着儿子一起去到家乡上蔡东门那边打猎捉兔。一个市井百姓即可达到的最普通的愿望，最终，却成了李斯难以企及的奢望。他那少年时即萌发的“仓中鼠”的人生观令他一生太过执迷于荣华富贵，而将他老师荀卿的告诫“物禁太盛”抛诸脑后！

李斯和韩非子一个因追求“荣华富贵”太过而惨死，一个因“拙诚”太过而冤死。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个贤良的君王因太过“贤良”而导致亡国的。

据《吕氏春秋》“遇合”一文中记载：陈国的陈侯是一个非常贤良的人，他总是以身作则倡导官员及百姓要以善德为人处事。在他的诸侯国里，有一个名叫敦洽雠糜的人，此人长相奇丑，眉宇宽广显得很凶，脸色赤红，眼袋垂到了鼻子，手臂长而弯，说话更是粗鲁得很，所以，很不招人待见。只是，再糟糕的人想必总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也有可用之处。但究竟有何可用之处，《吕氏春秋》里没说，我也不知道，书里只记载说那个贤良的陈侯并不嫌弃敦洽雠糜，而是很喜欢他，对外，让他参与治理国家；对内，让他管理自己的饮食起居。

某日，楚国会合诸侯，陈侯有病不能前去，就派敦洽雠糜去道歉。楚王对敦洽雠糜的名字很好奇，先接见了他。不料，这个敦洽雠糜一进来，不仅外表丑，言语也粗野，楚王大怒，会合大臣说：“陈侯不知道这个人不可以出使，是不聪明；如果是知道不可以出使还使用他，就是侮慢我；既侮慢我又用不聪明的人，我就不能不去攻打他了。”于是，楚国发兵讨伐陈国，三个月后，陈国亡。

陈侯是贤良之人，却因过分贤良不仅亡了国，还将自己的百姓陷入战争的烽火中，饱受苦难！

那么，人为何做人会太“过”呢？仔细想想，恐怕还是因为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的缘故。人，什么都可以从头再来，唯有生命不可，这就使得我们不得不格外珍惜这极为可贵的“一次”。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衡量着我们的生命，我们每个人都想活得更聪明、更成功一些。甚至，为了让人活得更成功，还诞生了一种奇特的智慧，这种智慧名曰“成功学”。“成功学”告诉我们：人要不断地开凿自己，让自己变得更聪明；要最大限度地挖掘自身的潜力，让自己变得更有能力，只有如此，你才能收获成功与幸福。这样的观点对人的自我开发、进步确实是有一定正面、积极意义的，却也因此造就了不少精炼“厚黑学”的“聪明人”，打乱了原本和谐的社会秩序。诚然，我们无不处在社会这个庞大的竞技场中，无论你愿不愿意去争，我们都不得不处于强大的竞争压力中，唯有竞争方能体现我们作为个体的价值。但，人作为群居物种，个体始终乃群体中的一员，在重视个体价值的同时，我们又怎能无视个体的差异性及与人共享的可贵人性？

有时，我不得不感叹女娲多么神奇，造人的时候，先是给我们凿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又给我们凿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头颅，让人类成为万物之中最聪明无比的物种。可偏偏人就是永不知足，还想不断地开凿自己，好让自己成为聪明人中的聪明人、贤良人中的圣贤者、成功者中最成功的人。但凡事总还得有个度吧？人若对自身开凿过度，岂不千疮百孔？作为群体中的一员，我们其实更需要具备一种张力，这种张力可以影响我们作为个体在群体中如何更好地生活在一起！这种张力是让我们活得快乐的源泉！

所以，做人真的不可太“过”！我们其实未必要活得那么“聪明”，我们大可以活得“二”一点，“接地气”一点，这样，也许没有大成功、大幸福、大喜悦，却一定是能够让人时时感受到小满足、小快乐的一种活法！一种最安享福分的活法！

（注：“雠”读chóu，是“仇”的异体字，《楚辞·惜诵》解为‘大怨曰雠。’）

（刚回来，诸事繁杂，只好将这篇约稿之作发于此，恳请各位朋友暂勿转载哟。等忙完了，得空再给大家写两篇在成都看到的、经历的好玩的事分享，有图有真相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