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日下午六点半，中央美术学院“山高水长：艺专的先生们”系列讲座第六讲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学术报告厅举行。此次讲座的主讲人是王鲁湘先生，他的讲座主题为《黄宾虹的画学思想》。王鲁湘先生1956年生于湖南，现为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香港凤凰卫视高级策划。历任凤凰卫视《纵横中国》总策划、《世纪大讲堂》主持人、《文化大观园》总策划、主持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导。他在讲座一开始便提出，要了解黄宾虹先生的画学思想是非常困难的，首先，黄宾虹先生非常长寿；其次，他通常用文言进行写作，并且他的美学观点散落于几千篇文章和几万册画册题记中，整理起来非常繁琐。加上民国时期对著作版权并不在意，滥用笔名现象屡见不鲜，更增加了工作难度。

　　王鲁湘先生提到，他自参加了一个组建于八十年代后期的名为“中国黄宾虹研究会”的学术组织后便对黄宾虹产生了浓厚兴趣。通过阅读大量黄留下的文字资料，他在1999年写成《冰上鸿飞—黄宾虹画学探微》一书，这本书是第一本关于黄宾虹的学术性专著。王先生通过长期研究，发现黄宾虹在零散的言语中实则建立了一个深刻的绘画逻辑体系。在讲座中他提到了黄宾虹的几个重要的思想概念，分别是“道咸中心说”、“内美”、“民学”和“君学”。

　　画家可以分为三类：职业画家、文人画家以及士夫画家。一般美术史观点从视觉造型出发，认为院体画家的艺术造诣超过了文人画家。文人画有着自己的叙事语言和评判标准，是从笔墨、格调等方面品第优劣。而在黄宾虹看来，士夫画家属于文人画家但又更胜一筹，指有过从仕经历或者虽未踏入仕途但是胸怀治国理想的有志英雄，在三类画家中最为杰出。黄宾虹毕生探讨的中心问题便是士夫画与文人画的区别。他不喜扬州画派和石涛，却非常认同新安画派，原因在于他独到的“士夫标准”。“士夫标准”的核心在“内美”。黄认为造化不如画，画通过笔墨夺造化内美。构图、图示、色彩甚至意境都属于外美范畴，唯笔墨为内美，因此他提出“舍笔墨无其他”的观点。在对西方艺术的看法上亦是如此，不少学者认为黄宾虹不了解西方艺术，实际不然。在1918年，黄曾撰写过一本名为《新画训》的小册子，书中介绍了自两河流域起源到野兽派的艺术发展史，并掺杂了许多中西比较的内容。他认为西方美术的发展只有到印象派出现才达到绘画的自觉，之前一直在题材、形象、色彩上下功夫，这些都不是绘画的本质。

　　黄宾虹把民族文化分为“君学”和“民学”，“君学”指以帝王统治为中心的文化，“民学”指以个人主义为本位、追求个性和自由的民间文化。在他看来，“民学”才是有价值、该发展的。君学文化的特点是整齐划一，与之相反的民学则具备不齐之美。中国画自宋至元早已成熟的高度自觉的观念在欧洲印象派时期才出现，因此在印象派之后才能谈中西融合。此外，欣赏中国画时若不能从北宋年间就确立的“超以象外”的标准来评价文人画，就不能真正认识文人画。11世纪就确立的“超以象外”的标准正是从生命评判体系建立观照美术作品的视野，它回到了笔墨语言本身，以笔墨作为本体。

　　在“内美”、“民学”的标准之上，黄宾虹提出了“道咸中心说”。道咸指清末道光、咸丰年间。在当时，左宗棠、曾国藩等人发起了著名的洋务运动。史学家单纯将其看做军事工业运动，而实际上这是一场自强运动，包含了文化自强。黄宾虹认为在道咸年间，中国士大夫便开始了中国画的自强运动。由于黄宾虹多使用老术语阐述观点，并且“君学”在中国根深蒂固，这一观点在很长时期都不被认同，因此黄宾虹生前艺术知己极少。但是在20世纪改革开放之后，由于西方哲学思潮的洗礼，越来越多的人理解黄宾虹的艺术和创作观，艺术圈中不少领军人物都受黄宾虹的影响颇深。但是王鲁湘也指出，不少人仅仅是将某一点吸收后放大再运用到创作中，这种做法极为片面，应该从整个体系上理解他。

　　王鲁湘的演讲结束后，曹庆晖老师做了总结。王鲁湘的讲座内容充实，研究深入，并且在关键学术问题上给听众诸多启发，发人深省。

　　Q&A

　　1、同样以金石笔力入画，黄宾虹的思想与赵之谦、吴昌硕有何异同？黄宾虹“积墨法”的概念是什么？

　　王：黄宾虹先生极少提到吴昌硕，但是常常提及赵之谦，并且对金石派赞不绝口。甚至在一篇画跋中提到中国绘画中道咸年间的画家成就不可比拟。原因在于汉唐之前的金石研究在道咸年间被大量发现。黄先生经常使用“积墨法”，这跟他“浑厚华滋”的美学理想相关。所谓“积墨法”，就是利用宣纸、水、墨的特性层层积染，多层次叠加。“积墨法”与中国的儒家文化有关。儒家建构起中国士大夫圣贤气象的人格体系，而圣贤气象的必备品格便是敦厚。中国画笔墨极易形成飘逸而非敦厚的形象，为了变飘逸为敦厚，便采用向金石学习的方式。

　　2、黄宾虹早期参与多种政治运动，包括组建“黄社”，参与“暴乱”等，在辛亥革命胜利后为何拒绝同伴要他做官的邀请？

　　王：后期黄宾虹认为政治运动只能解决衣食问题，而改造社会的最有力武器实则为文艺。他想为中国社会开一剂“特健药”，药引是书画。用浑厚华滋、刚健婀娜的笔墨塑造民族观感，用以“廉玩励懦”。因此很多人观其笔墨都能达到一种振奋的状态。

　　艺讯网记者：张高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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