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楼影院】《立春》:我们都要这样走过去(图)-搜狐滚动
电影《立春》剧照。 相比电影《立春》这个名字,我更喜欢它的英文译名:And the spring comes,如果直译成中文,应该是“春天来了”。它容易让人想起雪莱的《西风颂》:“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而这个意味深长的名字,却与电影故事格调丝毫不协调:季节的春风吹了几十年,人生的春天却一直没有到来。无论是对理想,还是爱情。 一 艺术从来都是少数人的奢侈品,而“少数”往往意味着叛逆、病态、疯狂、不被“多数”理解。无论是任何时代任何艺术形态,无论是80年代、90年代、甚至今天,抑或是对于歌剧、绘画、舞蹈、或者文学。因而,那些天生敏感的艺术心灵,注定只能游离于主流之外。他们被放逐在偏僻的小城市,他们潜伏在庸俗的人流中;他们孤独而又傲慢,他们固执而又敏感,他们渴望爱却得不到爱,他们碌碌无为而又不甘平庸。他们是这样一个被迫沉默的群体,他们的一生繁华或者潦草,少有人知道。 顾长卫给我们讲述的正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偏远的小城市的故事。一个一心要唱到中央歌剧院的小城女音乐教师王彩玲,一个考了五年中央美院未中还准备该户口接着再考的青年画家黄四宝,一个昏天黑地跳了几十年芭蕾舞的男人胡金泉,还有突发奇想要学唱歌的工人周瑜,和费尽心机渴望成名的高中女生高贝贝。他们是一群狂热的理想主义者,但生活容不下一丝理想的空间,所以影片一开始给人的感觉就是压抑和苦闷、到结局则是辛酸,甚至残忍。他们穿越时空,与我们休戚与共。 我相信在每个人漫长的一生中,总会有某个时刻为了某件事感到怀才不遇,即使心灵再麻木思想再平庸不过的人,他也有过想法无法实现的不甘心。而对另一些人而言,他们的一生都在这种压抑的境遇中度过,那是一份怎样的感受呢?我很惊讶顾长卫在凤凰卫视的一次访谈节目中说的话,他说他自己并不是一个怀才不遇的人,这部电影也并非他自己的身世写照,而他却能将这种无言的辛酸表现得如此透彻。看过《立春》,会有多少人觉得一部电影就是一个人生的预言,会有多少人在时光的逆流中咀嚼曾经的幸与不幸…… 二 影片开场那段略显忧伤的独白,我猜想应该出自王彩玲的日记吧。那是一个人内心对生活最细微最奇妙的感受,那是一段沉默的告白,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被现实的尘垢蒙蔽的人是无法体会的。《立春》却做到了,天空是灰蒙蒙的,大地也是灰蒙蒙的,那个顾影自怜的女人开始自言自语:“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有什么春天的迹象,但风好像真的就不一样了,风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变得温润潮湿起来,这样的风一吹过来,我就可想哭了,我知道我是自己被自己给感动了。 “看见每一个拎着包离开这个城市的人,我都很羡慕。”黄四宝的这句话是对同样命运的感伤,走出去,因为“生活在别处”。形貌平庸而又自命不凡的王彩玲结识了同样落魄的黄四宝,当她第一次裸露着身体为黄四宝做人体模特的时候,她一定相信她是他的知音,因为只有两个相似的人才知道相怜。黄四宝说,生活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而王彩玲更是自信的说,“如果我走了,你可能一辈子再也找不到像我一样懂你的女人了”。她甚至告诉黄四宝她还是处女,因为她“不想在这个城市发生爱情”。一个女人总要为自己寻找一点自尊,而“处女”就是最高的尊严。 艺术家常常对生活耽于幻想,她满以为他爱上了她。在那趟飞驰的列车上,黄四宝兴高采烈的说幻想着:“彩铃,这要是开往巴黎的列车就好了!”“我在巴黎歌剧院唱歌,你在巴黎美术学院画画……”,“我们是不是高兴的过头了?”他们兴奋的表情好像这列火车真的开往巴黎一样。她突然问他:“四宝,你会一直爱我吗?”黄四宝却惊讶的反问:“彩铃,你咋往这上头想了?我可从来没这样想过。”他说他一直把她当哥们儿,而她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深的感情,只能是爱情。这段对白让人记忆深刻。这是王彩玲一生仅有的一次“爱情”,却终于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后来的故事有些滑稽,但笑过之后只觉内心得酸楚,像她反复高唱歌剧的《为艺术,为爱情》,“永远是虔诚的信徒,时常把鲜花供奉,在这悲痛的时刻,为何,为何,啊,上帝,为何对我这样残酷无情。我常把珠宝缀满了圣母的衣襟,把我的歌声献给上帝和天上的群星,在绝望是时候,为何,为何,上帝啊,为何对我这样残酷无情? 再后来,她认识了小城的芭蕾舞舞蹈老师胡金泉,同样是被现实排斥的边缘人,她又以为他们可以走到一起。她说她一看见他就觉得可亲近了,她称赞他就像个赤子似的。但或许人被放逐久了,就只有自轻自贱,一个着装怪异的男人在这个小城的舞台上跳芭蕾,引来的是一阵阵羞辱戏谑,人们骂人他是“二胰子”、是“人妖”,以至于他有些不领情的在王彩玲面前自嘲:“你高看我了,你不知道吗,我是这城市的一桩丑闻。”“我这么不正常的人,还死皮赖脸的活着!”他越说越起劲了,“我是这城市的一桩悬案,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许多人的嗓子上,我真是个怪物,像六指儿一样。”“我很厌恶我自己,真的,一看见别人看我跳舞的眼神,我真想一头撞死……” 无论是王彩玲热爱的歌剧,还是黄四宝的钟情绘画,还是胡金泉迷恋了几十年的芭蕾,对这个小城市的人而言,都是曲高和寡。人们无法理解这群被艺术放逐的人,他们只有孤芳自赏,只有籍着彼此相似的境遇同病相怜。 但王彩玲的幻想再一次落空了。同病相怜一定能产生爱情吗?或者说因同病相怜在一起是真的因为发生了爱情吗?外面对他们两人的传闻很多,皆因他们都是单身,有些舆论从来都是浅薄的,却往往能致人于死地,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胡金泉在一个深夜来到王彩玲家,也许她本以为他是来向她求爱的,而没料到他却提议,让他俩来个“假结婚”,领个结婚证,实际上什么也不发生。因为这样别人就不会说他俩不正常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你可要知道,我是毕竟个女人,当炮灰的永远是我!”胡金泉甚至单膝跪着要求她,但她终究还是拒绝了,第二次无果而终的爱情,让她对命运多了一种理解,她对这个男人说:“既然你是这个命,你就得担待!”说得简单而有力。我想,这或许也是导演要告诉我们的吧。 三 影片中,“生活在别处”的梦想像魔咒一样驱使着每一个人的固执的个性,支撑着每一个人得以继续庸庸碌碌在“此刻”的生活。我常想,对那些狂热的艺术家而言,如果没有梦想,生与死有何区别?生活又有何意义呢?但我越来越发现,梦想之所以如此诱人,或许因为它永远在梦中,永远给我们希望吧。只要你永远不醒来,就可以永远沉迷。 影片快结束的时候,又是一个春天来临。女主人公又开始在那列不知开往何处的火车上吟叹:“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我心里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春天整个儿都过去,根本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很失望,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 这就是梦想给我们带来的错觉。总是在盼望中等待一个又一个“立春”,总是在立春的时候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也许是理想快要近了,也许爱情快要来了,也许……但是等到整个春天过去,才倏地发现,梦终究只是梦而已。好像错过了什么,其实生活依旧。? 故事的结局,所有做梦的的人都醒了,我想也包括我自己。王彩玲没有唱到巴黎歌剧院去,她甚至连这个小县城也没能离开。她没有等到她的爱情,只有在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相依为命度日,她把小孩子取名“小凡”,是要叫她以后过平凡的生活吗?而黄四宝也没能继续画画,他南下深圳,后来开了一个骗人钱财的婚姻介绍所,甚至差点丢了命。胡金泉为了证明自己“正常”,不惜枉法强奸一名女子,他终于从别人的唾沫中逃出来了,却只有身陷囹圄。 片中大多数人都是不幸的。甚至住在王彩玲隔壁的小张老师,那个曾经年轻、漂亮、有男人宠爱的女人,最后发现却被他的男人欺骗了,她说她现在连王彩玲都不如了。只有曾追求王彩玲未果,被王彩玲骂作“烂杏”的周瑜过得还不错。多年以后,王彩玲抱着领养的小凡和周瑜相遇,此时的周瑜已经结了婚,小女儿的眼睛又大又圆,妇女们都向他“取经”,据他说,秘诀就是在妇女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多吃桂圆。而当周瑜问起王彩玲何时结婚时,所有的人都只有沉默。 过年的时候,王彩玲也回到了年迈的父母身边。新一年的早上,在母亲的鞭炮声中醒来,看着门外飘落的雪花,还有雪地上老母孤单而坚毅的背影,相道“新年好”。这是片中难得的一处温馨画面,却又凉入骨髓。 冬天虽然到了尽头,可春天依旧遥远,因为“立春”不过是又一次轮回的开始。梦醒了,就不要再做梦。我们都要这走过去,悲哀的依旧悲哀,残酷的依旧残酷,默默无闻的,依旧默默无闻。就像影片中胡金泉的那句台词: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劫难逃。 (【24楼影院】是南方周末网新开设的一个栏目,现面向社会长期征稿,关于影视的任何故事,只要是原创,欢迎您来稿分享,图文不限。来稿连同具体联系方式请发:wenhua@infzm.com) 作者:赵孟来源infzm.com) |
GMT+8, 2024-11-30 07:47 , Processed in 0.011267 second(s), 8 queries , Memcache On.
Powered by Discuz! X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