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驻越南、法国、美国、俄罗斯记者 林晔 杨明 萧达 柳直●特约记者 汪析】“今天早晨，我们庆祝我们双边关系的一个里程碑。”美国驻越南大使大卫•希尔9日在岘港的一个开工仪式上发表这番讲话。但希尔的“里程碑”没有激起越南人的喜悦，更多的反而是苦涩。因为这次是要清理越战的有毒遗产———橙剂。40年前美军为了更容易轰炸丛林中的越共，在越南洒下8000万升有毒的落叶剂，致使数百万万越南人受影响，15万婴儿天生残疾。英国《卫报》称，橙剂是华盛顿与河内的“最后一根外交毒刺”，因为华盛顿一直不愿承担使用化学武器的道义责任。为什么美国现在改变主意？分析家称，这与奥巴马政府重返亚太政策有关，美国有意把越南打造成亚洲的军事补给中心，反制中国。美越近几年完成了从仇敌到伙伴的转变，引发国际观察家对国际政治沧海桑田的感慨。这两个国家还能继续走多远？世界媒体给出的答案并不相同。

　　表面的掌声，内心的怨恨

　　“从畸形的婴儿到患上癌症的祖父母，越南岘港空军基地附近的家庭一直谴责战争留给他们的有毒遗产。如今在数十年的等待之后，一场历史性的橙剂清理终于开始了。”在《印度时报》看来，美国的举动有些迟了。《纽约时报》10日称，这是美国在多次拒绝越方提出的清理请求之后，第一次做出重大努力，以解决那场漫长战争的环境影响。当时，美国在东南亚丛林喷洒除草剂，希望除掉越共战士，毁了200万公顷森林和耕地，相当于新泽西州大小。

　　据越南《青年报》报道，美国为这次的清理项目提供4100万美元的无偿援助，越南政府将投资350亿越南盾(1美元约合2.1万越南盾)。越南军方将执行该项目，预计2016年底完成。CNN说，他们将用高温分解土壤中的化学残留物，然后深埋。美国《主考者》网站为美国此举叫好，称“从过去的错误中学到教训是为了将来迈出更大步伐，永远不要害怕跳舞”。《费城问询者报》网站上，一名网民则写道，“那是一场战争，我们掏出几千万美元去清理，我们是承认自己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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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橙剂是美军对一种高效落叶除草剂的称谓代号，以其容器有橙色条纹得名，它的主要成分为剧毒戴奥辛。许多美军也因接触橙剂患上癌症、心脏病或神经系统疾病。美国“反战”网站的文章说，美国人声称使用的是“危险的除草剂”，但“诚实的人用另一种不同的方式来描述：化学武器”。越南《青年报》9日称，1961年到1971年，美军在南越喷洒了大约8000万升橙剂，约210万到480万越南人直接受到橙剂和其他化学制品的污染。《华盛顿邮报》2006年曾刊文描述一名5岁越南范姓女孩的样子：不合比例的大头，严重畸形的嘴巴，上身覆盖的皮疹如此严重以至于皮肤看上去就像被烧伤过。

　　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9日称，美越开启这项联合清理工程“非常合时宜”，因为正值美国试图在亚太增加存在之际。而越南国内也因为南海紧张出现反中国游行。美国防长帕内塔最近访问金兰湾在军事和外交上具有战略意义，到2020年美国大部分海军将驻在亚太，从现在太平洋与大西洋的五五分变成六四分，美国希望越南成为一个主要玩家。美国“反战”网站称，美国联邦政府不是意识到要为他们毒害几代无辜越南人而做出某种补偿，而是出于自私的目的同意清理橙剂，是为了制衡中国崛起，这让事情变得庸俗丑陋。

　　越南官方通讯社9日称，清理橙剂“体现了越美两国政府与人民的友好合作关系”。越南之声广播电台则说，自2004年越南一家协会起诉曾在战争期间生产橙剂的美国化工公司以来，通过不断努力，越南人民正义的呼声得到越来越多的国际支持。迫于舆论压力，美国政府不得不采取切实行动，解决橙剂危害问题。“71岁的阮氏萍(音)和她三个精神、身体残疾的孩子。”越南新闻网9日在网站上刊登了这样一幅图片，母亲神情悲凄，一个女儿瘦骨嶙峋，跪在地上，另外一名女儿坐在地上，表情木然。文章说，这个岘港机场附近的家庭就是橙剂的牺牲品之一。《纽约时报》说，美国人清理橙剂表面上在越南得到了微笑和握手，但不太可能清除越南人内心的怨恨。

　　越南与美国能走多远？

　　“美国人曾焚烧越南衬衫，现在他们买越南衬衫。他们还买鞋、木制家具、坚果和皮革制品。越南不仅卖，它还从美国进口商品，如机械、棉花、汽车。”加拿大《麦克林》杂志9日对越美的亲热感到惊讶。文章说，越南战争曾造成300万人丧生，40年后，曾经的死敌竟成为金融上的铁哥们，实际上，美国已经是越南商品的最大进口国，看上去，几乎每一个月两国都会签署协议或合作，尤其是美国还帮越南建核反应堆。

　　“为什么越南正成为美国新的最好的朋友？”对加拿大《麦克林》杂志的这个问题，韩国《朝鲜日报》10日引述“华盛顿一名外交消息人士”的话说，“因为要在东南亚地区牵制中国，所以越南的战略重要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美国正全方位努力加强与越南的关系。”《麦克林》杂志则认为，越南的考虑不止于此：经济改革帮助越南脱离了孤立(现在已是世贸组织成员)，但它近年来一直处境困难，面对货币危机和高涨的通胀。越南人口超过9000万，这可以帮它成为东南亚的一个中等强国，在地区发挥一定的影响力。但要实现这个目的，越南需要进入美国的市场。另外，与华盛顿关系改善，也有助于越南平衡对其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的依赖。

　　《环球时报》记者曾去过胡志明市的越战纪念博物馆，里面的展品、照片、文件、监狱复制品将那场战争讲述得淋漓尽致。澳大利亚“对话”网站报道“越南同前敌人的友谊”时称，越南人正“忘记美国战争(越南人对越战的称谓)”。文章写道，今天，到越南的游客仍可以参观近40年前结束的那场战争，在胡志明市———以前的西贡，广为人知的“红色首府”古芝地道现在很受欢迎，但“美国战争”在当地人的集体意识中已经淡化。文章说，65岁以上的人对那场战争才有清晰的记忆，而这部分人口只占越南全部人口的不到6%。生活在新的经济与地缘政治现实中的人，大都不记得国家经历的那场战争。通常，经历过人类惨剧的幸存者不愿回顾过去，越南学校的教科书上对那场战争亦不太重视。因此，多数越南人看上去对越战及其后果了解有限，提起那场战争也不会激起大的反应。对于当前的越南一代，美国是一个文化偶像，媒体上的美国是一个到处享受着富裕生活方式的美丽民族，越南城市里的人尤其这么认为。

　　美国与越南的友谊能走多远？美国《赫芬顿邮报》说，如果越南跟美国关系深入下去，越南可能变成另一个缅甸，出现民主改革，越共将在国内阵线上面临一个政治反对党(可能是美国支持的)，“跟着美国走，将失去党”。4日的美国密西西比州《号角纪事报》则报道了这样一件事：“越南制造的衬衫搅动人们情绪。”文章称，对于当地人查尔斯来说，越南制造太多了，他在知道了衬衫产自何方时要求妻子去把购买的衬衫退掉，“我感觉被冒犯了”。60岁的查尔斯自称跟许多参加过越战的老兵是朋友，“我们政府竟支持一个不承认人权并且杀害美国士兵的国家。”

　　机关枪和菜刀

　　胡志明市的记者卡道8日在香港“亚洲时报在线”上撰文说，过去1000多年的历史中，越南摆脱中国影响的每一步现在仍被当成国家庆祝的原因，一些街道还以与中国作战的民族英雄命名。他们将自己视为“获得胜利的大卫”，而把中国当成“笨拙的歌利亚”。不过，报道称，尽管对中国的历史胜利在越南人的想象中显得突出，但现实没有那么罗曼蒂克，2011年，中越贸易达到400亿美元，比2010年增加27%，双方还同意2015年双边贸易额达到600亿美元。在这种情况下，越南面临一种尴尬，既想对中国持更强硬的立场，又得考虑在经济上对中国贸易、投资的需要。

　　加拿大《麦克林》杂志评论说，“眼下，越南在美中之间走钢丝”。同一天的香港《亚洲哨兵报》认为，“河内不是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两个篮子里，而是把它们铺散在各大洲。越南的目标是跟所有人交朋友”。俄罗斯“新大陆”网站8日称，俄罗斯现在已成为越南最大的武器供应国，越南国家主席上月访俄时答应“将允许俄罗斯在金兰湾建立船舶维修基地”。

　　“美国人知道中国拥有一挺机关枪，但他们塞给菲律宾一把菜刀———这让菲律宾在黄岩岛对抗中国时显得荒唐可笑。”雅典耀马尼拉大学的中国问题专家贝尼托的这番话或许会触动一些越南人，菲律宾也与中国在南海存在领土争议，也受到美国的“关怀”。英国《卫报》6日说，美国一直在帮菲律宾将其军力现代化，它们同意给菲律宾海军两艘军舰、一套海岸警备雷达系统，部署战机，甚至考虑增加在菲律宾的美军人数。贝尼托质疑美国人提供帮助的真诚，因为中国的国防系统比东盟国家所有军备总和还要强大。▲